終於，趙蕙如趴在高志宏肩膀上放聲大哭。她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，第一次哭到連力氣都快沒有了。

小的時候在新加坡，她從自家的窗戶爬到隔壁去解救被自己鎖在家裏的何年希，結果從二樓重重摔到了地上，左腿摔成了骨折，痛得咬緊了牙。她在醫院看著哭得跟個淚人似的何年希，倒好像摔成那副慘樣的是她。

從始至終，她一滴淚也沒有流。

那是疼，但至少還有疼的感覺。

現在她的心，快沒有知覺了。

高志宏就坐在趙蕙如身邊，可看著她這樣，他卻想不出一點安慰她的辦法。他就是沒辦法，明明看到她傷心欲絕，卻說不出一句俏皮話來哄她。

因為他知道，她需要的，並不是他。

“kate 。。。”

“我知道，”她的臉上印著月光，淚痕依稀可見，“我明白你要說什麽，我懂。Roy，只要他幸福就好了，不是麽？”

月亮又模糊了，她看不見屬於她的光在哪。

“kate，”志宏移開他的肩膀，正視著她，“如果真的這麽痛苦的話，為什麽不告訴他？”

趙蕙如楞了楞，粘在睫毛上淚珠不安分地抖落下來，墜入夜色中。

“就算他愛的人是coco，就算是他要結婚了。即使是這樣，你都有告訴他你愛他的權利，因為。。。因為你還愛著他。”

這件事讓高志宏想了很久，他那不聰明的腦袋很長時間沒有為這樣覆雜的事而頭疼了。他愛的女人愛上了他最好的兄弟，而他最好的兄弟即將娶另一個好女人為妻。這並不是一段惡俗的四角戀，只是時機錯了，一切都不對了。

他讓他最愛的女人去向最好的兄弟表明心意。他也想過好多種可能行，也許歡喜，也許受傷，也許解脫，也許還會沈淪下去。但不論結局如何，在這場華麗的愛於被愛之中，只有他一人孤獨地在唱著獨角戲。

趙蕙如也想了很久。志宏的話語讓她動搖，明明只要遠遠仰望他的幸福就好，但她好像還是不甘心，她並不想破壞他們的幸福，或許她只想在立豪結婚前，輕輕松松地跟他說上一句：謝立豪，我趙蕙如，很認真很認真地愛過你。

她想隨一次自己的心。

然而，命運跟他們開起了玩笑，那個人早已知道，也一早就選擇好。

也許他欣賞她，喜歡她，但不會愛上她。

Chris，晚上到街心廣場，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。我等你。

發出簡訊，趙蕙如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，她要告訴他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，她絕不後悔。

謝立豪坐在飛揚城一樓的咖啡廳了。屏幕滅了又亮起，再滅了再亮起，而他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回覆。其實在向卓芝求婚那天他就知道，有些事註定是要面對的。蕙如的心意他明白，那個夜晚看著連夢中都緊鎖眉頭的姑娘，他不是不憐惜的。

可是憐惜不是愛。

他將ok輸入信息中，確定，發送——如果感情也能如此簡單明了就好了。

他想，他應該跟她說清楚。

趙蕙如到街心廣場的時間不算太久。路人來來往往，或十指相扣，或成群結隊，很少像她這樣一個人站在那兒。剛看到立豪的短信，說飛機排班有些問題可能要晚點到，她便索性坐在休息椅上等他。

夜幕漸漸降臨了。霓虹燈絢爛了整個廣場，幾個穿著時尚的小孩沖進廣場的觀景噴泉，舞起了水中Hip-Hop。

也許說出那番話以後，一切都變了。她跟他，她跟阿芝，她跟他們。

可是對不起，她一定要說。

她忽然閉上眼，在心中默默請求卓芝的原諒，她知道她的自私她的無理取鬧，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，立豪心中究竟有沒有過她。

當看到行人步色匆匆時，蕙如才感覺到下雨了。雨滴到了她的額頭，她的頭發上，然後越來越大。她不知道這場暴雨會如此突如其來，順手舉起手上的包遮住頭頂。周圍沒什麽躲雨的地方，路人也都散去，或是撐起傘，或是跑去有遮掩的地方 ，一時間街心廣場就變得空空蕩蕩。

趙蕙如一個人站在雨中等他。他說過他會來的。

她會一直等他。

謝立豪剛要出飛揚城大門，雨就這麽傾倒而下了。問保安借了傘，想著蕙如那丫頭肯定沒帶傘，得趕緊過去。

兜裏的電話突然響起，“chris，你在哪？”那頭傳來阿芝小貓一般可憐兮兮的聲音，還帶著濃濃的鼻音。

“我還在Solar大廳。老婆，你怎麽了？”

“你能——阿嚏——給我送個傘麽——阿嚏！我在荃灣——阿嚏阿嚏！”

“你怎麽感冒了，”立豪心頭一緊，“快找地方躲躲，別淋到雨了。我馬上來。”

“嗯——阿嚏，你快點兒，”她的鼻音更重了，“都是人，沒什麽避雨的地方，快來救我！”

“你等我我馬上到啊。”

謝立豪拿起傘，飛速趕向荃灣。

冷。好冷。可是沒有什麽比心更冷了。

這場大雨下了很久。至少趙蕙如覺得它比一個世紀還要長。

餵Chris，好像過了好久好久了。為什麽，你還沒有來？

她一直站在雨中，抱著雙臂傻傻地等。到後來，她連躲雨的力氣也沒有了。

雨漸漸小了，可他也不會來了。

趙蕙如好像做了一個夢。在夢裏，她也是一個人走在雨中，搖搖欲墜。她的衣服全濕了，頭發也濕漉漉的，黏在她光潔的皮膚上，很不舒服。她頭有些重，腳就好像踩在棉花上，輕飄飄的不著力。她看不清前方，也不知道身後怎樣，路好似走不完一般。終於，她沒有力氣了，她好想就這樣倒下去，任由自己倒下去。

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前，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喚她，“kate。。。kate。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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